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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节(1 / 2)





  中年男人穿了件背心,汗涔涔地粘着肌肉,腮帮子一动将嘴角的烟吐出来,烟头掉在地上,很快被他抬脚踩扁。

  他的眉头从始至终都紧紧皱着。

  雪竹只敢斜眼悄悄打量他。

  “孟屿宁,下来搬东西。”中年男人张嘴说话。

  雪竹似乎都能闻到他嘴里的烟味。

  副驾驶的车门此时也被打开,雪竹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,可并没有听到砸门声。

  坐在副驾驶上的人动作轻柔,一点也不吵。

  是个哥哥。

  盛夏刺眼的光斑落在他脸上,削瘦高挑,皮肤很白,眉眼清秀稚嫩,他有着一双茶褐色瞳孔,嵌在眼眶里像是浸着一调清水,淡淡的没有焦距,发色比寻常人要浅一些,呈现出温柔的棕栗色。

  中年男人力气大,比人还高的柜子他不费吹灰之力的就给架在了肩上。

  他沉声催促少年:“快点。”

  紧接着自己搬着柜子先上楼去了。

  少年的骨骼还未完全长开,背脊单薄且削瘦,搬不了那么重的东西,他选择了体积相对来说比较小的桌子。

  可是上楼梯又是个难题。

  突然有个小身影掠过眼角,迅速替他抬起了桌子的一角。

  少年低头看去。

  矮个子,糯米团子一样的脸。

  她扎着双马尾,两朵对称的粉色雪纺头花,花心上还粘着耀眼的水钻,相当刺眼。

  粉色头花说:“我帮你抬。”

  只可惜粉色头花高估了自己的力气,就算再多来两个粉色头花,也未必帮得了人家。

  中年男人很快空着手从楼上走下来,语气微词:“我都下楼了你还没搬上去?”

  原本想教训儿子,却看到儿子身边站了个小女孩。

  “这谁家的小孩啊?”中年男人问。

  雪竹主动介绍:“我也是住这里的,我看他搬不动,所以帮他一起搬。”

  “他都搬不动你帮他就能搬得动了?”中年男人扯着唇笑了两声,挥手赶人,“行了小孩都站一边去,我来。”

  中年男人抬过桌子,又问雪竹:“小朋友,你住几楼?”

  “四楼。”雪竹说。

  中年男人有些惊讶:“嗯?我也住四楼。”

  雪竹也很惊讶。

  他们这个单元一楼两户,以前雪竹家对面住着孟爷爷。

  孟爷爷是个退休老教师,老伴很早就去世了,他一个人在这里住了很多年,有时候妈妈煮多了红薯,就会给对门的孟爷爷送几个过去。

  孟爷爷有时候也会给雪竹家送东西,可是爸爸妈妈很少收,于是孟爷爷就只送零食了,有时候是小浣熊干脆面,有时候是各种口味的真知棒,还有会赠送贴纸的泡泡糖。

  雪竹每次偷偷收下,泡泡糖她吃,里面的贴纸她拿来贴在孟爷爷家门口。

  她问孟爷爷能不能贴在他家门口,因为爸爸妈妈不许她在家里贴,说难看。

  孟爷爷笑呵呵地说可以,还夸她贴得好看。

  直到一年前,孟爷爷去世了。

  葬礼在小区里举行,就地搭了一个大棚子,纸扎成的花圈在还不懂事的小朋友眼中是那么艳丽漂亮,与孟爷爷的黑白照片形成对比。

  再也没有人会在雪竹幼儿园放学后,比父母更早地站在楼下笑着迎接她,往她的小书包里塞泡泡糖。

  并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的雪竹仍然会在每次放学后,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一毛钱去小卖部买一块泡泡糖,将里面的贴纸贴在孟爷爷家的门口。

  一年过去,对面的那扇门再也没有被打开过。

  漫长的时间会让人学着接受很多在当时不愿意接受的事实,包括还不懂事的孩子。

  直到今天,有新的邻居搬了进来。

  就好像孟爷爷回来了。

  雪竹开心地跑上楼,正好碰上中年男人嫌弃的对着门上贴的乱七八糟的贴纸抱怨:“这哪个小孩在别人家门口乱贴东西啊。”

  雪竹不敢说话。

  她想说她不是乱贴,她觉得贴在门上很好看才贴的。

  比墙上那些什么“开锁大王”的广告贴得好看多了。

  “叔叔,”雪竹问,“那你认识孟爷爷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