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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忆24(1 / 2)





  日子渐渐临近期末,甘棠忙到了极致,那也是甘瑅同她碰面最少的一段日子。有几天姐弟俩甚至只能在吃饭的时候一起坐一会儿。

  没人发觉甘瑅的失常,无论是在家还是学校。或许甘棠是唯一一个能够窥见他情绪的,可那段时间的甘棠实在太忙了,第一学期的期末考成绩决定能否被分进重点班,她不得不强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力,吃饭的时候只恨不能大脑放空。

  就在甘棠忙得要命的这段时间里,甘瑅遭逢一场突如其来的惊涛骇浪。

  起初只是一点不起眼的水面涟漪,甚至连波浪都卷不起一个。

  这天早上,甘瑅从书桌里翻到一张被迭成爱心的纸。他面无表情端详了一会儿那颗心,确定这东西不属于他。

  不属于他,那就很好办了。

  甘瑅踩开垃圾桶的盖子,粉红色底的一颗心,在桶里翻了两翻,落进一堆废纸垃圾之间。

  没过半天功夫,书桌里就出现另一颗心,这回的心大了不止一圈,上面还写了字——我在里面夹了你的卷子,你有本事就继续丢啊。

  结尾处是一张笑得很得意的脸。

  甘瑅眼里冷了几分,他耐着性子打开了那封信。那里面并没有什么卷子,他上当了。

  打都打开了,甘瑅把那张纸摊开在桌上,通读了一遍。

  不出意料的,这是一封情书,且它比甘棠当初收的那封质量高多了。

  但对甘瑅来说,信的主人只是一个难缠且狡猾的敌人。

  也许写信的家伙在旁人眼里是带点狡黠又可爱娇俏,但在甘瑅看来,偷窥他把信处理掉的过程,是控制欲;故意把第二封信迭出同样的形状,是控制欲;不惜以谎言要挟也要他打开信,还是控制欲。

  甘瑅厌烦这种被人拿捏要挟的感觉。

  他把对方约在放学后的操场,冬日时分,操场上早已被黑暗笼罩,甘瑅为了避嫌,把谈话位置选在升旗台的位置,那里临近教学楼,还有两盏灯。

  “金楚娆同学,”甘瑅的声音比平时冷一点,“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,因为咱们一点都不合适。”

  对方愣了一下,像是没想到他拒绝得这样干脆决绝。

  “可我觉得挺合适的,要不你来说说看究竟哪里不合适。”

  甘瑅在心里默默叹口气,他就知道,这不是个能轻易说服的家伙。

  “你了解的我,只是在学校的我,在我看学校里的每个人其实都差不多,他们都受到这样那样的束缚,我也是一样。”甘瑅耐着性子,“你信里描述的那个我,让我觉得很可笑,那不是真正的我……”

  “你也不打算对我展现出真正的自我,对吗?”这个叫金楚娆的小姑娘笑得有点狡猾,“没关系,你可以从了解我开始,比方说我的生日,我的星座,我最喜欢的颜色,爱听的歌,这样一来,你就会知道我是个多么值得喜欢的人啦。”

  甘瑅沉默良久,他开始感到头痛。果然,能随随便便写情书的家伙,都是群性格自我,不太能考虑别人感受的家伙。

  因这面临的困窘,甘瑅甚至对两年前的甘棠感同身受起来。时至今日,他才意识对待感情笨拙的甘棠,那时究竟面临怎样的压力。

  那封信被他给毁了,他觉得爽快利落,可对于甘棠来说,是增加了内心的负担吧。

  本就对“不够优秀的自己”被喜欢上这件事感到负疚,加上不得不拒绝对方的内疚,甚至还有毁坏情书的负疚……她是被那道累加的负疚感压得快垮了,所以才会哭得那么绝望。

  可那时候的自己那么幼稚,根本什么都不懂,甚至觉得她小题大做。

  甘瑅痛苦地闭了一下眼。

  他因自责,甚至开始迁怒这喋喋不休的名为追求者的敌人了。

  或许正因这种失常,甘瑅话不过脑地道,“金楚娆,你听好了,我一点也不喜欢你这样的,尤其是你的长相。”

  伤害一个女孩子,最有效的方式就是攻击长相,果然,金楚娆一下子就愕然了,也不再说话了。

  只剩下甘瑅冷冰冰甚至显得刻薄的话语回荡。

  “你的发色不够黑,发丝也不够直,发量有点少;你的眉毛不够浓,也不够长,眉峰弯得也不够好看;你的额头太鼓也太宽;你的鼻梁不够高,鼻翼也不怎么秀气——”

  说着说着,甘瑅脸色忽然苍白了,他的语速越来越慢,声音越来越颤,到最后,几乎是全凭着惯性说下去了。

  “……你的脸是圆脸而不是瓜子脸,笑起来没有梨涡,还有你的肤色也根本不够白。”

  甘瑅每说一句,金楚娆就颤抖一下,到后来她的眼睛里蒙上一层朦胧的水雾。

  她颤着声音问,“……你根本就有喜欢的人了,对不对?”

  她没法变成甘瑅喜欢的人,因为他喜欢的,是完全不相同的另一个。少年说的这些,不过是彻头彻尾的折辱。

  甘瑅的脸色,在听到她的这句话时,唰地一下变得更加的白。如果说方才只是苍白,这会儿则是惨白了。

  他无意识地往后退一步,像是为了把金楚娆的这句话隔绝出自己的世界,可惜它已经抵达,带来山崩海啸,整个世界为此动荡不安,浩劫在即。

  甘瑅的眼里现出一片惨然来,分明是伤害旁人的那个,可他的表情看起来却是更痛苦的那个。

  他像沉浸在一场令人窒息的噩梦,手指抖得不成样子,被收进衣袖,攥紧,指甲刺进血肉,是刺痛吗,还是令人心惊肉跳的麻木。

  甘瑅甚至顾不上回答金楚娆的问题,他像个被脱掉衣服赤身裸体丢到街上的小孩,慌不择路地转身逃掉了。

  金楚娆眼里的水雾还是没能落下来,她看着狼狈而逃的背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