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禁区19(1 / 2)





  甘瑅摇晃着药瓶,耐着性子将药片倒出来,一粒一粒数着。

  他拨弄的样子很专注,仿佛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。

  数清之后,他又把药片倒回去。

  甘棠每天都在吃,没有遗漏。

  他说过什么来着,只要她不想怀,就不会怀上。

  短效避孕药,以二十一天为周期,从经期第一天开始用药。

  甘棠的生理期,对他从来都不是秘密。

  把药瓶换掉,也同样很简单。

  甘瑅的手顿了一下,一粒药片顺着缝隙滑进抽屉,他拉开抽屉,耐心翻找。

  不多时,他拈出药片……还有一部手机。

  甘瑅垂眼掂量着那部手机,按下开机键。

  开机密码,甘棠的生日,错误。他的生日,这一回对了。

  他沉沉地看着手机屏幕,良久。

  甘棠从药店出来之后,站在垃圾桶前,翻出那张照片。

  明明已经决定要把照片撕毁,她想了想,又把它揣回去了。

  她有点舍不得。

  甘棠又想起那天蹲坐在巷口的自己,几乎就要实施重要的人生第一次抢劫。

  然后她看见自己的弟弟,七岁的甘瑅,还带一点婴儿肥的小豆丁,穿着他的小红拖鞋往这边跑。

  他跑得太急,鞋都甩飞了,整个人摔在泥坑边上,很快就成了一个泥巴人儿。

  她叉着腰笑得很大声,把原本准备要抢劫的对象都吓跑了。

  甘瑅抹一把脸上的泥,从兜里变魔术似的拿出几枚硬币。

  甘棠眼睛亮了,“哪来的?”

  “偷拿的。”

  “哦。”甘棠虽然很想谴责甘瑅的不道德,但一张嘴,口水差点没流出来。

  “你要吃什么?”

  她看着浑身满是泥巴的甘瑅,有点嫌弃,但还是把他扶住,找回鞋子塞给他。

  “跟你一样的。”

  他们吃起零食就像野狗扑食,而且又一次因为分赃不均扭打在一起。

  最后她也成了个泥巴人。

  他们都变得一样脏了。

  甘瑅那会儿打不过她,打着打着开始哭。泪痕把脸上的泥巴冲刷出几道来,滑稽胜过可怜。

  “腿……疼,你还打我,呜呜。”

  甘棠把他的裤腿一扒,全是青青紫紫的抽痕,还有膝盖上才摔出来的一大片破皮洇血的痕迹。

  甘棠有点后悔,又有点心虚。

  “吹一下吧,吹吹就不疼了。”

  甘瑅就不再哭了。

  “姐,我走不了了。”

  “……我扶你。”

  “衣服脏了怎么办。”

  “不想再被打一顿的话,就偷溜回去洗澡……我帮你洗。”

  在她人生的最初,甘瑅就只是个爱哭爱撒娇的小鬼。纤细脆弱的身体,漂亮中性的脸,一口一个姐姐地叫着。

  甘棠是慕强的,吝于给他目光。

  所幸甘瑅无需她的目光也能成长。

  跟在她身后,踉踉跄跄地追赶,就这么一天天的长大了。

  哪怕长大,也不过是在原来的基底上涂抹,怎么都逃不脱最初的印象。

  也正因如此,变成那种暧昧关系后,甘棠时刻被罪恶感苛责。

  她难接受被这样一个曾经时时跟在身后的孩子搂在怀里,蜕变成另一种颠倒错置的关系。甚至因甘瑅不理解她的苦恼而对他生出埋怨。

  甘棠更没想过甘瑅会怨恨她。他的样子太温顺无害,仿佛无论对他做出什么,他都能承受。

  在她依稀捕捉到那恨意时已经如遭雷击。

  然后她又从雷胤口里得知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甘瑅。

  阴冷扭曲,对她有着强烈偏执欲的甘瑅。

  甘棠只是想着,就已经浑身冒出冷汗来。毒蛇自身上攀爬,她还毫不知情,把它当成草木灰取笑逗弄。

  她想,甘瑅在她面前展露的,究竟哪些是真的,哪些是假的。

  他的好脾气是假的吗?撒娇的部分呢?被欺负的可怜样子呢?

  倘若细细剖析,这些全都是假的,那他这个人本身还剩多少真实。

  阴冷的蛇,伪装成人,顶着无害的画皮同她温存。

  甚至就连那些怀念的过往都成了画皮的一部分。

  她的弟弟,变成了……一个怪物。

  现在要把她也变成怪物了。

  可是,甘棠欲哭无泪地想,为什么从雷胤口里听到甘瑅对她的执念时,她会在恐惧之余,感到一丝高兴。

  她是不是已经有一部分被同化成怪物了。

  她已经回不去了。

  再这么继续下去,她会变成什么样。

  甘棠头一次觉得回家的路太短了。她甚至还来不及想明白,就站在楼前。

  她在楼底徘徊,不愿上楼。

  这会儿天微微黑了,窗一扇扇亮起,她望向五楼的窗,窗帘落下,灯没有开。

  这么一看,像异兽巢穴。

  手机开始响,甘棠看着屏幕上甘瑅两个字,脑中慌成一片,甚至忘了接听。

  电话挂断,很快再次响起。

  甘棠按下接听键,就听见甘瑅平静得显出诡异的声音。

  “姐,上来吧,还要站多久。”

  甘棠惶然望向漆黑的窗,不清楚甘瑅正躲在哪块窗帘背后看着她。

  蛇一样躲在暗处,冷冷窥伺。

  她正在被盯着,一举一动都在被观察。

  甘棠轻轻嗯了一声。没有挂断。

  甘瑅也没挂断。

  两个人都沉默着,听着彼此的呼吸,等着距离的拉近。

  甘棠攀爬楼梯,走得艰难,步履沉重,仿佛步入沼泽。